IdoRingo

[靖苏][重生]千秋雪 01

收录于短篇个人志《忽行》，通贩地址。

设定来自于一篇《悲惨世界》同人，随缘上有很优质的中文翻译，标题叫《待旧色老去》。

轮回重生，自然是硬掰也要掰成HE。

======

梅长苏自冰雪中闭上眼，又在冰雪中醒来。他记得陷入黑暗之前是他一阵咳到吐血的干咳，蔺晨冷静地站在行军床头默默地看着他，飞流趴在床沿已经在哭了，少年对着蔺晨大喊大叫：“救！苏哥哥！你！”蒙挚还穿着战甲，侧抱头盔，神色严峻，全身僵硬。宫羽眼睛也红了。其实不必这么如临大敌，他自己的身体他还不知道吗，命数将尽，也早给他们提过醒，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了，都像蔺晨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已经没力气再说什么安慰的话，费劲地抬手摸了摸飞流的头，轻声说：“飞流乖，别哭。”又转头对宫羽说：“替我给景琰送去那封信……”

蔺晨看不下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别人！”梅长苏只是跟他对视一眼，像是在说你应该知道我的，于是蔺晨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帐外正纷纷扬扬地下着雪，凉意透过火炉炭烤的空气溜进来，梅长苏也不觉得讨厌。好像在这一刻他重新拥有了少年时的体魄，浑身上下不惧严寒，可以雪夜薄甲千里逐敌，可以挽大弓降烈马，可以和景琰打得不相伯仲。可他这具病骸随即又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拖进深渊。他闭上眼睛，最后想的不是过慧易夭，而是一句情深不寿。

好似有雪覆体而上，掩盖一切苦痛哀愁。

于是当梅长苏真的字面意义上在一片雪海中醒来时，心中确无一丝主意。地下黄泉该不是这般景象，寒意如此写实，但他的呼吸却还算顺畅。下一个知觉是蚀骨的疼痛，千万只虫子在爬，爬过他的身躯，啃噬他的血肉，血汩汩涌出又顷刻间被冻结。他仰躺在雪地上，涣散的眼神终于捕捉到面前高而险峻的山壁，往上看，原来是一座悬崖，悬崖顶上燎天的火在烧。天幕在这边是子夜时分的漆黑，到那边却像白日，像金乌垂下扯起的霞帔。

他一生中只见过一回人间地狱，但这场景却深深烙刻在他脑中，成了接下来那么多年支撑他走下去的笞鞭。那是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啊，七万赤焰忠魂命丧梅岭，某种意义上也差点葬送了大梁。

那还在啮咬他体肤的虫豸想必是雪疥虫，全天下唯梅岭独有。十四年前他也曾像这样躺着，本不怕冷的身子冷得快要蜷缩，却动弹不得；内心抖得堪比筛糠，绝望得几欲死去，却死也不肯瞑目。他就那样硬撑着，瞪大双眼凝视头顶昭昭未央，目眦欲裂。终于等到蔺老阁主在黎明破晓时分策马狂奔而来，一路溅起飞雪，在白茫茫的雪堆中翻找到他。

之后的事就如走过场，梅长苏遇见了当时也才十多岁大的蔺晨，蔺晨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开始调戏阁里的姑娘，在他浑身长毛口不能言的时候可没少欺负他。不过梅长苏也知道，蔺晨是想要逗他开心，也不知道老阁主是怎么跟他儿子交代的，说了几分又讲了多少，到底把林殊给形容得多苦大仇深，总之蔺晨对他十分上心，虽然方式不太善意。

他再一次选择了拔毒的第二种方法，咬着牙忍受挫骨削皮的痛，拆下绷带那天望向房门外依然高耸、缭云绕雾的大小丰山，第一次有闲心静下来琢磨自己这是个什么情况。

重生？戏文里的段子，怎能当真。重生也总得要有个理由吧？前世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没有，有没有走错的棋？梅长苏自认最大的夙愿已了，统共花了十四年来洗雪冤屈，最终让景琰坐上了皇位。虽然他无缘亲眼见证那幕，可他细细描绘过那个场面。黄袍加身，冕而前旒。若真说有什么遗憾，无非是没见到景琰最后一面，没能与他兑现年少时同看万里河山的诺言，也未曾亲口对他说出过我很爱你，哪怕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能看见这句话。可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梅长苏一定要在二者中选其一，选择了一个就得失去另一个，此消彼长，天道不能两全。

何况他本就打算功遂身退，要不跟蔺晨飞流一起在山明水秀好修养的地方转上一年半载再回琅琊山，要不折返去江左廊州。世上多少人求而求不得，不忍又别离，凡尘扰扰，白头终老厮守一生的才是少数。若这些儿女情长能成为重生的理由，天下指不定有多乱。

虽不明上天这么做的缘由，梅长苏倒也乐得清闲。上天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很多事他便可以做得更加轻松。这一路走来，即使有些时刻心痛得无法自拔，有些事他是逼着自己做的，但却从未后悔，重来多少遍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就像萧景琰明明知道自己直言不讳会被排挤打压，却仍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梁帝，绝不低头。

那日蔺老阁主来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梅长苏笑了笑反问道：“您在给我拔毒的时候就该猜到我的选择了吧？我既活了下来，断不会白白活着。”

蔺老阁主也不劝他，许是心里早已知道答案罢。倒是蔺晨想起来问他：“诶，先前你不会说话的时候我们聊不了天，我一个人说话倒没怎么在意，现在还是要问问你姓甚名甚？”蔺晨哪里是不知他叫林殊，只是言下之意要他尽早起个新名。

“我是不能说话，不是不会说话，我谢谢你啊蔺公子。”林殊没好气地说。

“在下，梅长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