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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浮云散 01

收录于短篇个人志《忽行》，通贩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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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在江湖上有个类似于谪仙的公众形象，白衣素衫的样子，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头发也半束不束，双鬓两缕被风吹得恰到好处，要扬不扬的，挠人极了。来自江左盟的内部知情人士用他的赤焰手环作保，严正表示这绝对是谣传，指不定是哪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偷看了江上横舟吹笛的梅郎，自己脑补完的。在她们的想象中，江左梅郎出场怕是会自带幽浮暗香，无论是在哪里，天上都要飘下梅花瓣。

对此，琅琊阁少阁主不言可笑，他说此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而梅长苏对此的感受则更简单，“呵呵。”

只怕这形象能如此深入人心，琅琊阁在其传播过程中功不可没。

蔺晨想要用扇子挑起梅长苏的下巴，还没伸到地儿就被飞流粗暴地拦下，飞流瞪大着眼与琅琊阁少阁主僵持，最终使后者悻悻然收回折扇。

“长苏，你可知最近江湖上传言你是什么？”

“谪仙？”梅长苏淡淡瞥他一眼，继续喝茶。

“正是！”蔺晨折扇激动地一指，飞流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把它折断。蔺晨犯了怂，担心自己这把新扇会创下使用时长的新低，这回扇面是他请崔远画的，千金难买崔乐意，全凭他少阁主的个人魅力得来，蔺晨可不舍得就这样折了。于是他将扇子的指向转回自己，嘴里继续，“那群人是不是瞎了眼！比起你，我岂不更像谪仙？”

飞流不知道谪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应该是个好词，好词，那是要用来形容苏哥哥的，怎么能让蔺晨占了去，便朝蔺晨呲牙裂嘴的，好不可爱。

梅长苏心里清楚这股歪风邪气说到底还不是琅琊阁搞的鬼，为的是提高江左盟在江湖中的辨识度，给孤独求败的梅宗主在道上营造一个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氛围，某种程度上算是在帮他。蔺晨此番专程来膈应他，梅长苏也没点破，反而赞同道：“对，你才是谪仙。”

蔺晨惊讶地挑眉，不信地看着他，果不其然梅长苏还有后半句补刀，“仗气使酒的那种。那你不如改名叫蔺太白？”

蔺太白还没来得及发作反击，梅长苏就又说道，“我给自己的定位还是谦谦公子，陌上人如玉的那种。”

真是奇了，蔺太白翻了个大白眼，怎么会有人觉得梅长苏这人是谪仙？果真识人不清，交友不慎啊。

梅长苏是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谪仙二字。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庸俗的，境界低，人间气浓郁。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林殊亦从未想过要去成为一个求仙问道的修真者，整日研究辟谷飞升之类。

林殊。林大将军府的单传，出生时正是林家最得宠的那段。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言皇后与皇上关系只是过得去，做做样子而已，明眼人早就得出结论，三千后宫佳丽中皇上最爱的还是林氏乐瑶，皇长子的生母宸妃。想当年林燮与言阙都是萧选的伴读，少年时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三人和睦亲如兄弟，这经历为他们日后成为萧选的左膀右臂打下了基础。梁帝登基路上的两位大功臣，长大后更是亲上加亲，各自的妹妹居然也委身于同一人——当然，对于皇帝，这便是恩宠而不是委身了——可她们进宫后待遇却相差那么多，怎能不叫人唏嘘。只有少数知情人了解其中一段不为外人道的情史，言阙如何与萧选生了嫌隙，林乐瑶凤冠霞帔光鲜出嫁当日为何落泪，反正——皇帝横刀夺爱也是有理的。

林氏一族耿介，坐得端行得正，论军功有军功，论政绩有政绩。但宸妃是林家的女儿，该帮衬的地方还是帮衬到位，枕边风没少吹，吹得皇帝心情大好，大手一挥许了郎情妾意的林燮萧溱潆。林萧二度联姻，婚礼排场极大，长街鼓号，喜红连天。林燮晋升成驸马爷，大家也还是习惯叫他将军，京城中林家一时风头无两。

林殊降生于这大好时光，是上天送给所有人的一个礼物，他是锦上添花，最名贵最明艳的一朵。

该如何描述林家小殊受到的宠爱？怎么会有这样幸运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孩子？

怎么会有这么黏七皇子的孩子？

打出生拥有的都是最好的，林殊在接近于溺爱的环境中迅速成为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上房揭瓦还是辨日炎凉，他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他凑巧聪明，凑巧优秀，凑巧惹人爱。他虽然活在别人口中，却没有成为一个符号，他活跃在金陵城中，拉着萧景琰从城门外的山坡跑到宫墙后的宫墙，上蹿下跳，林燮笑骂道你个泼儿；他那么鲜活，怎么可能成为一个符号？！

林殊是最普通的，同时也是最鹤立鸡群的。他的人生仿佛自落地啼哭就早已被限定，但又好像充满了无限可能。年少的他有时只看得到眼前的点滴，只看得到身旁的人，只想将某些时刻延长，与某个人双手交握将某条路走一辈子，有时却也会想未来几十年的何去何从，想到半夜三更耐不住翻墙去敲萧景琰的房门。

文仕师从黎崇老先生，武学受教于大梁最精尖的领将，林殊可不是什么章句之徒，在后辈弟妹眼中，林殊哥哥既可亲又有点可怕，他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了！长大以后是舌战群儒还是冲锋陷阵？看起来都不错，不过景琰你这头水牛，肯定是想进军队对不对，那本小爷就勉为其难地陪一下你好啦。

林殊想了很多，很多条路径，很多种际遇，有一些事却是不能变的，那大概可以称之为大前提。比如，所有那些事，他要与景琰一起去做，所有壮美的风景，他要同景琰一起去看。他也考虑了许多变故，但到底太年轻，天真而不自知，对人可以坏到怎样程度没有一个概念。林殊那时觉得，这个人世既好又坏，社稷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可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在，他便稍稍留恋起来。

此去经年，红尘滚滚淹过他碾过他，命运将他吞下又吐出来，梅长苏身上的牵挂太重羁绊太深。他的前半生，追求世俗的幸福，后半生则一直在追求世俗的雪冤。他每一天都在为此而活，即使是在阳春白雪、抚琴煮茶的时候，内心也总有一部分不肯放松。

于是就这样一头扎进阴暗血腥的深渊。

TBC.

开个靖苏短篇，没有最话唠只有更话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