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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山风倦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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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九年前的冬天,萧景琰刚从静姨娘的院中搬出来,开始独自居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想见她就见,一个月只能在朔望日去芷萝居请两次安。练功练得无聊了,他便向母亲抱怨,要是休沐的周期改成三就好了。三天多好啊,刚开始,精力足足的,第二天过得比冬天里太阳落山的速度还快,结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然后我就能来见您啦。好比三层的阶梯,就算它实际上并没有矮多少,爬起来却感觉轻松许多。

“你呀,偷懒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又做不出来。”林静一边给他勺汤,一边笑着说,“就怕人家把‘三’当虚词用,你可莫要哭鼻子。”

萧景琰接过碗,羞赧地说:“我都多久没有哭过鼻子了?”低头尝了一口,擦擦嘴道,“方才只是我胡言,母亲随意听听就好。”

按理说梅长苏午后就要走了,他每次只呆三天。三天,为何是三天?萧景琰想他那时还是很喜欢三的,不过两个月后认识了梅长苏,现在却讨厌起来了。甚至从这三天的前几天就开始讨厌,开头第一日便陷入某种因为必定到来的辞行而产生的慌怅。三日一休沐,三日一离别,萧景琰只觉得梅长苏前脚踏进他那条波澜不惊的河流,后脚一步就蹚了出去,是颗掠过漆黑天际的星孛,给他留下一个追不上的青白背影。刚刚见到那人,才抬手打了个招呼,道一句好,喝一杯茶,放一叶柳枝,他便又要离开了,就好像一阵穿堂风。穿堂风是为数不多的让萧景琰体会到自己的小世界居然空得可怕的东西之一。

后来每逢萧景琰去到一个新的地方,见到陌生的人,稍稍不知所措之时,就能感到一阵微风在心头那个巨大的山谷间吹过。

那阵风温柔似梅长苏。

 

20

“怎么着,今年还是没拐到你家萧七郎?”这三日蔺晨神出鬼没,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要走的时候倒是按时出现了。

心情不好,亟需怼人,梅长苏把舌头尖上的“你少说一句会哑巴吗”吞下,换成:“你多说十句也不会掉块肉。”

“……”蔺晨搂着挣扎的飞流,不去计较。“你跟萧七玩什么把戏呢?每年见三天,你们怎么不去当牛郎织女?”

“我也可以待四天,然而结果不会改变。”梅长苏淡淡说。

哦,蔺少阁主表示他不是很懂你们山下人谈恋爱的方式。

梅长苏没再理蔺晨,转而问一旁的庭生,“你七师叔呢?”

“回先生,七师叔说他一会儿到。他还说要是您一行人急着走便即刻出发,不要因为他耽搁了。”

梅长苏未置一词,但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黎纲和甄平便也在后面等,眼巴巴地望着那条一眼看到尽头却无一个人影的山石陡道,并不解为何独独梅长苏盯向那边没有路的草丛。

又过了几分钟,萧景琰从梅长苏看的那个方向的一条无人知晓的小径窜了出来,吓了其他人一跳。鞋上沾着泥,萧景琰气喘吁吁地望着他说:“先生还未离开!”

梅长苏猜到萧景琰会为了赶时间这样,可此时山路湿滑,他的心便一直放不下。

蔺晨耸耸肩,转向江左盟众人,“走吧,留下来看戏呢?”

“可是!”黎纲反驳,又问梅长苏的意思,“宗主?”

梅长苏的视线根本没从萧景琰身上移开,说:“照蔺晨说的做吧。飞流,你也先走。”

“哦!”飞流对萧景琰还是很放心的,利索地应了,转身就走。

梅长苏刚要握住萧景琰的手,萧庭生却走上前来,直直跪下,萧景琰往后退了一步。

“师叔,庭生承蒙您赏识,方能得此良机,此等恩情庭生永生不忘,只望他日有缘相报。”说完磕了一个头。

梅长苏挑挑眉,想,倒是一个机灵的。

萧景琰不很自在,扶他起来,叮嘱道:“你去了江左,要尊重那里的人。苏先生是你的老师,你要听他的话。记得写信回来,大哥会很想你的。”这番体己话说得萧庭生差点热泪盈眶,还是蔺晨插话,“行了行了,又不是永别,过个几年你就回来了。”说着拉着萧庭生走了。

 

尽管梅长苏现在是个长身玉立的谦谦君子了,并且周不时给旁人一种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这副风轻云淡世无双的样子的感觉,萧景琰却始终记得他们初识的时候。他不说对梅长苏的第一印象有多惊为天人,但也不会像现在回忆起那样感到滑稽可爱。青涩未抽条的梅长苏,就是一个初次参赴乡闱的书生模样;少年老成的梅长苏,萧景琰竟然觉得梅长苏当日那身大氅的毛边似乎要把他的脸给埋住,活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儿。其实萧景琰也知道,就算是八年前,梅长苏的衣服又怎可能有过不合身的时刻呢,记忆实则不可靠。

他们胶着的对视衬得四周突然躁动,又十分静谧。

“我知道要上山了,上个月下旬开始就催江左盟的人准备,把事务压的压提的提赶的赶,生怕不能如约抵达。”梅长苏轻轻摇摇头,似是笑话自己,“一边做那些,一边感到高兴。最后几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想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景琰,逢年过节我都没有这样过,遇到你之后的生辰也没有了。”因为生日时你不在。

“你马上就要走了,”萧景琰咬咬牙,“现在说这些话有何用?”

“景琰,”他望住他,“我有时梦到我什么话都不同你讲,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就那样过了百年,死之前都看不到你最后一眼。”

“说什么傻话。”话是这么说的,萧景琰却打了个寒颤。因为他太知道自己和梅长苏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自己倔,死倔,六年前梅长苏就捏着他的鼻子喊他水牛,那时他们才见过多少面。而梅长苏呢,他有那么多事,却秘而不宣,萧景琰有几回觉得梅长苏就要告诉他了,最后却还是哽在喉中,什么也没说。

他们没吵过架,在昨天之前。昨天是萧景琰服的软,然梅长苏先让步了。萧景琰想,要是在某一个日月他们有机会生活在一起,产生了摩擦,他们中总会有人递出和好的那片玉帛。萧景琰愿意给出自己的全部,那也没有多少东西,来换梅长苏一个弯眼咧嘴的笑靥。而梅长苏层出不穷的哄他的法子,觍着脸说出的话,他也见识过很多回。

但如果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对方是错的呢?

这个假设让他感到恐惧。萧景琰此生活着、成为如今的他,靠的便是心中自己给自己定的道德律令。一旦他的原则与梅长苏相悖,莫约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囹圄。

可话说回来,难道真有什么事,会让他们各执己见到如此地步吗?

萧景琰有种不祥的预感,隐约觉得,会有那样的日子。

 

“我走了,你自要珍重。”梅长苏从袖中掏出一截红线,不去介绍这是哪里哪里多么难得求来的红线,绳尾缀着璎珞,编入了金丝混进了银线。萧景琰的手腕被他环住,他用拇指摸了摸萧景琰刚才跑小路被杂草划破的几道口子,一边系一边说:“记得擦我给你的药。”

“嗯。”

“我明年再来。”

“反正我总是在这里的。”

 

“跟我走吧。”

“惟望先生顺遂安康。”

 

受不住了,每年都这么来一遭,萧景琰难过地想,来年不要这样了。



TBC.



看了一下归档,十一月十八号是我第一篇琅琊榜同人的一周年诶,这章刚好也是这个博客的第一百篇文章,需要一点仪式感。

升国旗奏国歌,敬礼!

好了,礼毕!


我继续去肝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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