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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重生]千秋雪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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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上的火烛轻轻嘣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梅长苏又将头偏了回去,盯着地上斜拉的的自己的影子,与萧景琰的叠在一起,像畸形的连理枝,像砚台打翻在一张黑青的宣纸上,墨汁毫无方向地溅延,不成形状,不成体统。

“苏某行的是阴诡之事,殿下认为苏某无情无义,倒也是自然。只是也许您会惊讶,便是苏某这样的人,听见这惊天逆案的幕后真相,也还是会动容的。”

若是前世,景琰听了这样一番带刺的话,大概会想道歉又放不下身段,欲开口解释又闷下心头,尴尬一阵也就过去了。可今次他似乎长了记性,神态自若地说:“先生知我并非这个意思,又何必曲解。”竟把问题扔了回来,成梅长苏刻意曲解了。梅长苏腹诽,虽然我是刻意曲解了没错,可你萧景琰又是什么时候学乖的。

梅长苏只能不语,琢磨着这时候再提祁王旧人的身份能不能解这窘迫。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靖王又说:“本王知先生对我有所隐瞒,先生不愿说,本王也不勉强。”他顿了顿,又问:“但先生终归是同我一道的,对吗?”

梅长苏静了静神,手执一礼,郑重答道:“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殿下,所谋一切皆是为殿下着想,这点还请殿下信我。”

“我信你。”


隔夜梅长苏过密道至靖王府,与靖王共誓定要彻查赤焰一案,无论前路如何艰难,都要查。他跪下行大礼,景琰看他这样也赶紧还礼,一时间两人对拜,抬起头正好对上对方的眼,均是忍不住笑出来。要说交心,前日天牢里的话,已算是互表衷肠了,这次大概是补个仪式。

随后两人起身,走出房门,站在檐下一同看月亮。萧景琰站在他身侧,双手负背。月亏下弦,但依然是清辉无限。月下一片朦胧,连靖王府那毫无园林格局可言的练场都被照得可爱许多。草木无情,不解凡忧,日月风霜,千古恒常。他早该湮灭在历史的河流中了,却一遍遍被迫看这同年同月同时景,楼在物在人却空。人是几微渺的存在,高上邈邈的老天是怎么看他的,又是以何种心态将他置入这轮回之中呢。

梅长苏不禁发问:“到底何谓正确?”

其实也没想问谁,只是下意识说了出口。旁边萧景琰沉吟一会儿,竟是答出一句:“一生所作所为,此刻最壮最美。生平所知所晓,成仁最善最义。”

“那殿下可曾怀疑过自己所行的道?”

“有过。”靖王瞥了眼梅长苏,笑道,“怎么,先生看起上去似乎很是惊讶。”

“是,苏某一直以为殿下是坚信自己所行之道的。”梅长苏在心里说,我一直想为你护住一颗赤子之心,想让你不疑不悔,终是弗得如愿。是,我是知道你一路上被亲朋好友好意劝阻,被恶人冷言冷语相向,被旁人不信质疑。但那些话对于景琰来说,不应该是不影响的吗?

“有时回想一下,似乎目标就在那里,很清晰,很明白,我要得到它。可可取之道,却是千千万。我不屑平衡官场收复各方,不搞营党结私的路子,要求先生不利用他人,我这么行事,是想若是小殊在,他肯定也会这样做。然而近来却总是想起,小殊小时候那么古灵精怪,鬼点子最多了,换位易之,他肯定干得会更轻松,比我做得更好,而不会像我这般不懂变通,倔犟死板,先生也不至于为我受那么多苦。”萧景琰望向梅长苏。

梅长苏心想,不得了了,我这还没进悬镜司呢,水牛就学会心疼人了。他那眼神又是哪里教得,怎生让人如此又爱又恨。爱得恨不得揉碎了所有好给他,恨自己揉碎了也不能给他。他斟酌着开口,“殿下与林殊少将情同手足,当知他心。”


梅长苏想起幼时,或者说是旧时。一次次重生,每回都是在梅岭那场雪中醒来,算来十七岁之前发生的事,百年已过去。一场席卷一切的飓风中,往事都蒙上了尘。他最美好的时光,最意气风发的年岁,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他以为会铭记一辈子的事,都离得很远很远了。父亲严厉的声音,母亲美丽的脸庞,他都记不清了。他也记不清当年林家小殊是个什么性子,若是林殊在这儿,他是会劝诫景琰不要这么干,还是二话不说助景琰一臂之力。这下可好,连自己都琢磨不透自己了。人开始怀疑自己,便成了过去的奴隶。

虽然这些具体的东西他都忘了,可他们留下的感觉却一直都在。无论是欢喜还是悲伤的回忆,都只有个悲喜情绪的影子,只有个不代表任何事的标签,就像他在廊州整理四海八荒传来的天下资料,不必记住每一封信函内是什么事,只要知道这件事能帮到他哪里,这件事对他有益有害即可。就像是他院子里梅树在春末留下的最后一枝花,就像是城郊山岭上梧桐在深秋落下的最新一片黄叶,是他心里密室的一把锁匙,其实打开里面也没什么宝贵的值得窥探的东西,却让他想起来就浑身暖洋洋的。他把所有那些不真切的回忆吝啬地藏进一个黑漆漆的屋子,没告诉任何人这个屋子的存在。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忘了这间屋子在哪里,遗失了记载着里面装了些什么的清单。但那是他种在某个不存在于真世间,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地方的一株玫瑰。


“十多年来,除了母妃,再无人对我这么好了。亲人不亲,下不成友,先生是我什么人,为我呕心沥血至此。”他听到萧景琰说。

他也听到宫城钟声绝夜,穿破黑暗,沉沉闷闷,内心一震。这几日事接连不断,心绪激荡,竟忘了有一桩哀事正在路上。无需再去数钟鸣几声,他知道宫中只有一位垂暮老人,他的太奶奶,那个问他成亲了没给他糕点的太奶奶。

他沉痛地眨了眨眼,没有接景琰的话,而是说:“殿下,是太皇太后薨逝了,您是否应该……”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唯有此刻永恒。萧景琰慢慢靠过来,贴上梅长苏的嘴唇。梅长苏挨着他的唇轻轻叹了口气,侧过头去与他贴得更紧。他们双方都在抖,像是大冬天里缩成一团互相取暖的动物,像受了伤无处可去互相舔舐伤口的幼兽。那一刻,梅长苏在他们交缠的唇舌间尝到一种苍老的味道,是松柏间终年负雪的风霜气,是沧海上漂泊太久的咸腥,唯有此处才是归所。那味道不知是梅长苏的,还是萧景琰的。可景琰不应有这种味道,梅长苏皱眉。景琰应该是鲜活的,滚烫的,甚至惴惴不安的,可他不该是苍老的。梅长苏突然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那感觉来得全无根据又好似来自于百出错漏,他急忙推开萧景琰想看他的眼睛,却被景琰单手扣住后脑不得脱身。景琰的手摩挲着他发颈的饰玉,眉头微微蹙起,双眼轻闭,有流泪的征兆。

罢了,梅长苏也闭上眼睛。景琰苍老,无妨,他也很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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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所作所为,此刻最壮最美。生平所知所晓,成仁最善最义。”——狄更斯《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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