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oRingo

[推文]专业扎心三十年的招牌倒了——瞎扯《五界交通安全手册》

/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为这位晋江作者站台

/《五界交通安全手册》by 控而已

我不想把个人崇拜那套带到耽美圈来，同时对拥有同人圈的耽美作者敬谢不敏，这背后的机理相当抽象：这个领域没有人值得。（不是李诞式“莫强求”的人间不值得，而是法扎《Place je passe》里“Nul n'est ici bas dieu pourles hommes, digne de foi”的你不配）

这个说法当然是先验和独断的，无从知晓，五十年之后文学江湖上流传的是哪位的传说、会不会有现在活跃的耽美作者的姓名。而有些作者，难道不比几个所谓的偶像更有价值？我的意难平，充其量也不过是简单的：我不觉得火的东西有多优秀。这种普通的心态，在这个圈子的status quo里被放大了。

我甚至时常自问，我曾经创作过同人文的那些原作，是个什么水平啊？同人作品最为丰盛的几个圈，他们的原作又是什（he）么（de）水（he）平（neng）？少有人能说同人超过原作，因为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僭越的原罪；而脱离原作夸夸谈同人，我都不免问号，你写时图啥？但事实就是，同人的解构重造的艺术价值，累积起来往往大于原作的价值。这其实在文艺批评界里也是很平常的，但在同人圈似乎不算共识。

虽然大规模的崇拜不值得，因为大规模、“圈”本身自带不断吸引人的磁场，靠近边缘就被会推着走，又像旋涡。但，我承认个人对个人的崇拜。我承认你看了一篇作品被作者折服以后，再看他就带上了一副玫瑰色的眼镜的这种崇拜。毕竟爱屋及乌、情感泛化乃人之常情。当然，如果你的全部依托仅在一篇文，就相当容易翻车。

前两年我就时常有种沮丧，那便是见到一篇挺喜欢的作品了，就去找同一个作者的其他文来看，结果失望失望失望，要么是见到原来这个人过去只在不断重复，要么是发现原来这篇已经是才华顶峰。后来我学乖点，透过现象看本质，不是说单纯好看就行，要在哲思上也触动我，我才允许自己移情。结果更惨了，以为能遇到个啥半soulmate，结果三观不合的咧，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飞得更高摔得更惨，前种情况只是失恋罢了这种情况是对象绿我啊！

所幸，我还是遇到几位稳定输出的，很知足，要奉上“我的白月光”的非荣誉称号，供在我的diss链金字塔顶端。其中第一位就是控而已，专业精准扎我心三十年，我到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人间世》里容若骑着自行车从山坡上俯冲下来，在爱丁堡的深秋里读到，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容若是我第一个体认的角色，不在生活，在少年人的思辨。《野红莓》的李鸢，我体认他的所作所为、他的情意，并为他折腰。容若不是，我就是体认他关于生死遥远的诘问。我惊讶控而已写出的东西，她的笔触让我感到了false consensus effect，而不是更早之前看到周国平写出我所想的那种隐隐沮丧的false unique effect.

其实我看的第一篇还不是《人间世》，是更早之前有人在凯歌tag下说，《情歌》的人设有点像他俩。我不知怎么的就去看了，看完当然是并不觉得。但我在《情歌》和同系列的《每一刻都是崭新的》里读出了一种很苦涩的现实感，还远不是因为文章有多写实多接地气，太高段了。她描绘的那种情感，我不清楚十几年前耽美圈是否又真正流行，但我知道在日益狭隘的现在是没有了。

最扎心的不是这两篇，是《长似初相识》和《铁如意》。《长似初相识》里是如何通过视角的操纵、把喜欢你就欺负你这种小学生暗恋甜梗熬成一碗黄连的？《铁如意》为啥会让我现在连看到标题一个“铁”字都心有戚戚？控而已的冷静已经到非人的地步了，真狠得下去手，尖酸刻薄薄情寡义，谁知道他是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长似》的台词里有种日台系的调调，后来知道这是她2003年写的，控而已，从2003年开始就扎我心？？？

控而已的文笔文风是和她的文章契合的，我这么说，也许有人觉得还有作者不契合？我喜欢的作者，大抵都能做到这一点，童子甚至能操纵文风。大卫米歇尔也能（。），这个近年开始走悬疑小说路线的人，曾在《云图》和《幽灵笔记》里大大炫了一把技。但他们的操纵，似乎是让文风和文章设定的时代背景相符，而控而已则是不需要操纵，她写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种东西的变体（在非常好的层面上！）疏离冷静，敏感絮叨，有一个意境场，也许是因为她选择了塑造城市背景，也许是因为她悄悄引进了中国传统文化（。

缺点没有吗？缺点甚至雷点都不少，不是三观上，单从一些梗的设置上，譬如两人不约而同分别给自己孩子起了个带对名字的名儿？？？全民基就算了子世代看似发展还很不走寻常路？最后一章强行HE？放其他人身上我得嘲很久了，但控而已的功力在我心中瑜百瑕一，如果不原谅她我就没人可原谅了。

《五界交通安全手册》，是控而已的马甲——恐龙蛋——写的。她甚至没有切换ID，这个马甲批得让人忍不住开嘲讽，好像在看三十岁的人玩过家家。而她微博上煞有介事的语气，好比崔罗什在新文里疯狂争BG榜单求投票，让我这个何不食肉糜的旁观者看着，想说你是仙女仙女是不能拉屎的！但我又想起，鲁迅的马甲（。），或者说笔名们，我觉得不同的笔名寄托了作者不同的愿景，也是有独立的艺术人格的。Sound Horizon还每年出新专辑的时候，陛下每场演唱会上都精分，偏偏所有人都顺着他，叫角色名不叫本名。于是我觉得在我应该尊重创作者，尊重耽美圈，不能这么双标。

何况这篇文，你说不是控而已写的，我真信。淮上的粉怎么看《不死者》和《破云》的，我就怎么看《五界》和《江月乱蝉外史》。

首先感情线巨甜，顺遂，从第七章我就开始嘴角疯狂上扬。陶云出是无何有之乡里的那棵樗树，无时无刻都觉得严无咎会冷，太妙了，怎么会这么妙的？在还没明写之前我便感到，先前甚至没有浓墨重彩铺垫的寥寥几语，每一句都在狂吼，原来这就是神人定的良缘！！！我同意这门亲事！！！

其实我是很爱一见钟情的，但我很珍惜我的这个爱好，不会专门去找有这个元素的文来看。我喜欢校园娱乐圈，喜欢破镜重圆，这些我都大可以按关键词搜，看这一个二个作者写得大同小异。但一见钟情太宝贵了，垃圾作者会让我对它的幻想破灭。二冬的三部作品：《一一》《灯下黑》和《伊甸的仲夏》都有点类似于一见钟情的因素，她处理得尚可，而贯穿整部作品也弥漫着一种文艺青年的形而上的浪漫。崔罗什的《朕是一个演技派》《我们的男神崩坏了》也都是一见钟情，但他们是单方面的惊鸿一瞥、日后逐渐加深陷入偏执。

只有《五界交通安全手册》真正写了什么是一见钟情，是两个人，疯了一样。当然，会有这个场景是作弊的，这种戏中戏的作弊，让我想起我写同人时的感受（此处可参看一篇原创角度意图论的神作《校园爱情小说》）：因为我们都知道并且都想要A和B在一起，所以他们的一见钟情是前世流传的因果，情难自禁得以借此自圆其说。但who cares, 我好爱，控而已又写得那么好，那么有张力。我第一次知道她能写出张力，车也开得那么利索，毕竟离她发表第一部作品也十年了，在这部作品里南极末日篇章相当惊艳。

此外，控而已以往作品里的那种疏离感大大减弱，这是和《五界》整篇文量身定做相辅相成的。她以前也会在行文中放点笑话，但因为整体文风，笑话都成了冷笑话（。）但在这篇释道混杂、重新解构神话体系的玄幻文里，一切皆有可能。一些我前面批评过的梗，在轻喜剧的氛围中也变得和谐。

第三就是她在文中思考的东西了。我对《五界》的部分好感来自于它大量化用了《庄子·逍遥游》，当年的《人间世》也是庄子，我期末论文是庄子，下学期还选庄子（。）文中区分凡人、真人、仙人、神人；区分幽冥界、修真界、仙界；区分空间维度；实际上是把混乱的系谱理了个顺，小行星撞地球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很有意思。提出的问题自然而然也聚焦于宇宙层面，凡人生死的意义之外是轮回的意义，天道神道的无情，朝菌蝼蛄冥灵大椿对时间与永生的消解……但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控而已的文，我肯定就觉得中二青年没读几本书就来瞎几把写（。）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加上半单元剧的形式，让我把这篇文和上半年我强推的另一篇文，野有死鹿的《404查无此城》，联系到一起。

关于《404查无此城》，我的简评是：探讨俯仰之间个人使命，有神无神历史潮流，家国何凭内外战争，以及逃离克隆岛。这个内核我是非常中意的，加上我还非常吃里面感情线为爱猪油蒙心和跟秦始皇谈恋爱这两点（。）《404》比《五界》结构更工整一些，《五界》我觉得作者是很放飞了，有副本有主线，但每个副本都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404》作者的上一篇文我不太喜欢，太无端腻了，虽然《五界》后期的感情线互宠互吃醋也挺傻逼的，但没关系，我说了，风霜一剑白子画百瑜一瑕控而已。（这还能押韵？？？）

今年下半年我对很多朋友推荐了《404 查无此城》，二冬的《一一》、崔罗什在被问到的时候也会推荐。控而已我在日记里写过几次，但我不咋推，我知道我对她的共鸣非常微妙，所以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看看。

年底了再列个今年推的书单吧，上半年手机丢了一次有些记录找不到了，下面几篇要么是剧情相当出彩，要么是特别主观地戳我：

《野红莓》by Ashitaka

《有心人》by 匿名青花鱼

《切割磁感线》by 许温柔

《404 查无此城》by 野有死鹿

《初三的六一儿童节》by 蛇蝎点点

《天资愚钝》by 九月买的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