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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贞平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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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泰廿一 · 番外

正文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时间旅行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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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决绝地说了要在元祐六年之前对萧景琰避而远之,梅长苏这些年来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自赤焰案发,他从梅岭死里逃生,脱胎换骨并染上这个怪病,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此时的梅长苏已经坐上了江左盟宗主的交椅,萧景琰奔波在大梁四境,拼了命似的和谁较劲儿。

该发生的已然发生,未发生的将要发生,梅长苏与萧景琰在不同地方历经风霜。

在梅长苏的生命中有很多个节点,像一条路上显眼的桓表。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的桓表,但事实是很少有人能清楚地意识到桓表究竟立在哪儿。史册记载成大事者出世必伴有异象,神话故事中也充满各种预示,可哪一天你回头去看,也许会发现改变你生活走向的那天却被你轻易地过了过去。比如萧景琰,他自认赤焰军死于大梁援兵手下不仅是梅长苏的转折点,同样也是他的,可实际上那天他在干吗呢?他在南海给林殊找珍珠。如若当日他真找到珍珠了,说不定还能当做重大事件之间的内在联系,然而他没有,那是无功而返的一天。萧景琰从海边回到住所,累得早早睡去。

是以无论吉端凶兆,可信度不高。喜事的吉端有极大可能是出于史官的有意润色和后人的憧憬——人们愿意相信奇人配异象,愿意相信上苍并不公平,便也可作为安慰自己平凡的理由。坏事避过了则要感谢凶兆,让我们有所警惕;避不过则开始埋怨万事万物,包括无睹凶兆、或是看到了却不以为然的自我。比如梅长苏,他在琅琊阁疗伤之时,也没别的事做,一个人躺在床上把事情琢磨了个遍。谢玉将刀对向刚刚退敌精疲力竭的自己人、将刀对向自己——所作所为乍看之下匪夷所思,虽不至于是梁帝直接授的命,但肯定暗暗切合了梁帝心中所想。然而梁帝的疑心真的是一日突来毫无迹象吗?是在之前与林燮父帅与祁王兄的哪一场谈话间、哪一次争执中体现过出来?那时听起来是这个意思的话,现在回想却多了一层含义。是母亲日益渐多的叹息吗?景琰这次去南海,没有跟他一起出征,是不是就是一种征兆?

生活有其自来的规律,但其规律不若山雨欲来风满楼那般鲜明浅显。说起来,人会下意识地认为同一时间线上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有牵连,甚至是因果关系,但其实无人可知这种关系是否真实准确。而像梅长苏这种根本没有正常时间线的人,更是深陷在种种牵连之中。

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路过生命中的一个桓表,或正在路过一个,又或错过了一个。梅长苏本来也是这些人中的之一,他曾经还以为自己有别于碌碌之徒,颇有前瞻性,可梅岭一事后他不敢再这么自大了。命运开玩笑是会开上瘾的,火寒毒之后梅长苏得了时空错位症。他通过穿越,亲手在自己的那条路上标出了一些重要的转折处,心下悲欣交集。然而他毕竟不是已经过完一生,也不是真站在时间与空间都不存在因而无时无刻无所不在的上苍的视角,所以不很全面。他如今的状态不如说是半知半觉地知道,相较来说,比起两眼一摸黑,更像是隔着纱幔看女子妍丽的面容。他还让这世上唯一的知情人萧景琰缄默其口,相当于又给自己蒙住了一只眼。

梅长苏克制住自己别去找正常时间线上的萧景琰,不过是思念而已,思念成狂也不至于死人。想想六月漫长的白天、想想苏宅的那些晚上,萧景琰带他去过的林氏宗堂,还有在养居殿度过的欢畅时光。十一年,忍忍就过了吧。到元祐四年进金陵与萧景琰共事,梅长苏又克制自己别去相认,居然也没想象中那么难熬,大概是忍成了习惯,还有未来的萧景琰时不时从旁安慰。

莫说情深如许,梅长苏和萧景琰之间缘分也颇深。梅长苏自己不去找罢,穿越中偶尔还是会碰到未来或过去的萧景琰。凭穿越地点和景琰那时的容貌,大致能猜出所处年份。拿不准的话就得去问路人,虽然问路人是迫不得已的下策,毕竟此时何年何月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疑问。然而梅长苏还是会问,只因如果幸运,真是在元祐六年之后,梅长苏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同萧景琰相聚的机会。

可惜有时旁边连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使梅长苏无法确定时间,又或者遇到的景琰一看就是才十几二十出头,甚至更年幼,脸青稚得可爱又可怕,这种情况下梅长苏便会选择远远躲开。他不得不谨慎,没有人知道改变已然发生之事将带来什么后果,甚至有点“宁可放过一千,不敢错杀一个”的意思。

于心不忍,心有何用?

可大概是应了某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的鬼话,梅长苏还是在贞平二十八年与萧景琰相遇了。

并非是梅长苏的忍耐力不够强,也不是他犯病的缘故。这件事发生得稀松平常,但你应知愈是稀松平常愈是难以避免。梅长苏在一个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对的萧景琰,始料未及。

他们相逢如萍水,于南漪湖不期而遇,若非有这些铺垫,想来只是段擦肩而过转眼忘怀的故事情节。好在月光尚仁慈,酒半酣意微醺,时间悠悠不赶,还来得及让这两位痴儿道一声问候,送一句话别。

 

“景琰,我前些日子在宣州看到你了,你先前怎不告诉我有这出?”梅长苏终于见到未来的萧景琰,把这个困扰他三余月的疑惑说了。

萧景琰看起来也毫不知情,“宣州?我这些年何曾去过宣州?”

“是很久远的事了,你要追溯到贞平二十八年。”

“贞平二八……”萧景琰重复这个印象中无甚特别的年份,沉吟一会儿,努力回忆,还是未能记起。“你说的遇到,可是你偶然碰到我,并未相认?”

梅长苏摇头,“不是,我们可是从三更聊到了天明呢。”他大概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左右现在告诉萧景琰对正常时间线也不会有影响,便提醒景琰,“在南漪湖,你还记得吗?”

 

 

 

贞平二八年冬,梅长苏因江湖上的事务去到宣州,在郎溪宗的檀济属院客居半月。快到三九天,天是一日比一日冷,露天在外的小水潭早已冻结。院子里的重瓣白宝珠飘进养鱼的缸中,鱼则被粗心的主人遗忘,在某一天清晨凝固在冰块儿里,也算是风流葬于花下了。飞流独力将鱼缸搬进室内,凑近火盆融了冰,那几条鱼就好死不死地浮上来,还侧着身凸着眼,死状更为凄惨兮。

雪下了一天一夜,在夜半止住,趁着南漪湖还未冰封,梅长苏预备带着飞流夜游泛舟。梅长苏自知身上责任重大,将来有的是苦受,所以平日里对自己蛮好,吃穿用度毫不含糊,毕竟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身体啊!是以他这晚出门全副武装,穿得密不透风,拥毳衣炉火,捂得就差只露一双眼睛了。

飞流也被蔺晨叮嘱了多加件衣,百般不情愿地穿上棉袄子,嘟着嘴怪这样行动不方便。黎纲帮着他们把温酒器具与一坛杜康酒放上船,又拉住飞流检查是否随身带齐了应急药品,弯下腰悄悄对飞流说:“你盯着你苏哥哥点儿,别让他喝超过三杯!”一边说还一边比划。

“黎纲,我听见了啊。”梅长苏坐在船头,扬声道。

黎纲立马站直身子,“宗主,是蔺公子吩咐的!”然后又小声补了句,“我这也是为了您好。”

“知道啦知道啦。”梅长苏笑,“飞流,走了。”

“嗯!”飞流点点头,足尖轻点,站稳在船上。他拿起长篙,一下一下划开水,小舟平稳地驶出南姥嘴码头。

南漪湖分东西两边,合起来有近三十万亩,且三面环山。不过他们出发的南姥嘴渡口距湖心敬亭相当近,飞流不紧不慢地划桨,都还没欣赏完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用几刻钟便到了。飞流放好篙橹,一个飞身上岸,将船绳绑好在木桩,伸手扶梅长苏下船。梅长苏走出一步,又倒退回去拿东西,只拿到一套酒樽酒盏就被飞流拦住赶上地,余下的全让飞流抢着拿了。

敬亭四角都挂着有灯,只是大概今夜下雪,执灯人料不到会有人在这时来湖心亭,窝在家中不肯出门,所以未像平时提前亮起,梅长苏便亲自探身一一点燃了。飞流认真地在亭子中央铺双层加厚毛毡,把酒壶器具放在一旁,招呼苏哥哥坐。梅长苏轻轻坐下,又在腿上摊开一张毯子,趁飞流去湖边勺水时焚起小炭炉。飞流盛了水回来,把母壶架上炉子,撑着下颔直直盯着它看。

月光彻透,照在水中,却全然不似小时候在井里看到的那般完整的圆盘映影。一个月亮,她分散了,成了亿万个银色的碎片。近处的水还是深青浓湛的,梅长苏没感觉到有风,也看不清湖水是否在泛浪;远处的湖面就明显了,碎浪亮白亮白的,透过薄然淡雾,浮波起伏间甚至晃人眼。雪停了半个时辰,落在敬亭穹顶与栏杆面上的雪都还没化。植着香樟树的参差堤岸现下连成一道暗痕,枝上挂的雾凇仿佛正闪着晶莹的光。

梅长苏伸指探入炉上的母壶试温,其中的水离沸腾还久矣,但作为温酒的浴液却已差不多适宜。梅长苏将酒倾进子壶,再把子壶置于将将开放的荷花形状的母壶中,开始温酒。

冬天,湖上是没什么活物的,飞鸟落雁,锦鱼腾鳞,都过了热闹的时候。就算有耐得住寒冷的,也耐不住寂寞,不会在大半夜出来。潮声轻缓,一声一声,一波一波,一层一层,渐渐降低存在感,不再被注意。杜康的浓香飘起来,梅长苏正要倒一杯,被飞流突然跳起的动作惊停。

飞流警觉地盯着西北面,轻声说:“有人!”

梅长苏背脊发凉,伸手去摸矮案下藏着的画不成,摩挲弓弩上泪滴的刻纹。他现在已经听清,波声中混入一种别样的韵律,乍一听挺和谐,仔细辨别便会发现那分明是人桨破浪之声。气氛徒然变得紧张,如一根拉满绷紧的弦,四周雾气弥漫,似乎比方才又浓上不少。

那叶扁舟靠岸,发出一声钝闷声响。

梅长苏屏息以待。

 

那个人的身形和面容是从雾气中慢慢浮现的,雾气犹如天然的一道门帘。

在亭中见到萧景琰那刻,梅长苏心里是懵逼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充盈着搞什么鬼,这下怎么办,萧景琰怎么会在这儿,水牛你坑我,萧景琰你他娘的从没跟我说过啊……诸如此类的话语。要不要装不认识,不对,他们现在本来就不认识;要不要让飞流架起自己凌波微步地逃跑,飞流以前是没试过带着他走这么远的距离,但好歹可以拼一拼不是吗?还是直接跳进水里躲起来,噫,梅长苏本能地觉得这个主意不喜人到了极点。

下一秒,梅长苏仓促收回了案下紧紧握住画不成、都生了冷汗的那只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拿起酒壶看都没看就开始倒酒,手颤得差点泼出来,并压低声音道,“飞流,坐下。”

萧景琰已经走到毡垫前,面无表情却并无敌意地看着梅长苏。

梅长苏举起酒杯,对萧景琰笑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景琰盘腿坐在梅长苏对面,因几杯酒下肚,姿态松散起来,微微倾斜,不再硬邦邦的。

“苏先生真是好雅兴,”萧景琰抬手随意指向亭外,“半夜来这里赏雪。”说完牵起嘴角,莫名有点邪气。

“这么说来,萧公子不也莫是?”梅长苏微笑,朝他举杯,低头抿了一小口,“痴儿如我。”

“我本只是打算独自泛舟,纾解愁闷,恰巧看到亭上亮灯,便不请自来地寻你来了。”

梅长苏酒喝得不多,神志清明,听了这话下意识便在脑海里搜找景琰这段时间愁闷的原因。梁帝那边最近没甚动静,邻国在边境挑起小小纠纷,不成气候,战事并不吃紧,萧景琰人都可以跑到宣州来,想来军中事也不多。梅长苏一边想一边搓起衣角,又记起未来的萧景琰提到说他在金陵注意到过梅长苏这个习惯,还曾做过一番联想,便堪堪止住动作。好在萧景琰视线此时黏着酒盏,没有发现。

“我是个军旅粗人,承蒙先生邀请,能共饮一坛杜康,”萧景琰说着又满上一杯,对梅长苏行了个平辈礼,自顾自地一饮而尽,喝罢喃喃道,“多应景。”

梅长苏忍不住了,“公子究竟为何苦闷,不嫌弃的话,可否与在下一说。”

他心中默念,是不是快到林殊的忌日了?

“没什么,没什么。”萧景琰不肯谈。

梅长苏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态,着了魔似的,追问:“可是失去了什么人?”

“……嗯。”萧景琰垂首沉默一阵,终于吐出一个单音节,“失去了很多人。”萧景琰抬头看了看梅长苏的神情,那人眼中似乎润着水光,悲戚极了。萧景琰只当自己眼花,安慰自己也安慰苏哲,口齿含糊地说:“但……但我相信他没有死的。我只是……找不到他了。”

梅长苏一时语塞,与萧景琰维持了一段莫名的对视,萧景琰眸中坚忍,倒也不像是要他安慰的样子了。

“你会找到他的。”梅长苏只能说。

萧景琰庄重地点头,像是对这个萍水相逢的苏哲、此时的苏哲背后的梅长苏、还有此后的梅长苏身后的林殊做出承诺。

而梅长苏用眼神无声地回答他,我相信你。

 

萧景琰另起一个话题,“听先生口音不像本地,也是客居于此?可否请问是哪里人?”

“哦?公子不过是路过宣州,居然能听辨出我这个异乡人,在下佩服。”

“没有,”萧景琰羞赧地收了收下颔,“……只是觉得熟悉。”

梅长苏突然被一种隐秘而不讲道理的甜蜜击中,便放弃原来欺瞒的打算,如实道:“苏某乃金陵人士。”

“这样吗?”萧景琰仰头一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答案,含笑道,“我亦来自金陵。”

“是么,那可巧了。”

 

 

 

萧景琰又用力想了半晌,终于从记忆深处扯出点印象:“南漪湖,你在那儿喝酒呢?”

“对啊,还带着飞流。”

那记忆又清晰了些,萧景琰揽过梅长苏,“原来是你。”语气甚为惊喜。他们之间已经有很多羁绊、很多纠缠、很多巧合——还有与巧合一样多的误会,最终都一一解开——萧景琰完全不介意再多一些。

“原本这事儿你不提我都要忘了,前几年遇见你真的没连系起来。”

只当是偶然遇到一个痴儿,在那夜竟蓦然生出点儿吾道不孤的欣慰。

“‘纵使相逢应不识’,反正你没认出我来的次数多了去,也不少这一次,对吧?”梅长苏笑着问。

萧景琰最见不得梅长苏带着狡黠的笑跟他说话,翻身压住他,擒住他的手腕,凑近说:“明明除这之外就一次,阿苏你莫冤枉我。”萧景琰贴着梅长苏的耳廓,“还是说,你骗了我更多次?”

余下的话消弭在唇齿之间。


完。

講真,讓我補一個reference。
張岱(1597 - 1679),《陶庵夢憶》,《湖心亭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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