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so sick of censor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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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see all the sameness across my shi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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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渎一带有一女文人,并不太出名。萧景琰一日在地道等梅长苏送走苏宅的客人等得久了些,便随手拿了一本不知梅长苏何时遗落在矮桌上的诗选来看。里边第一首便是《玫红月白》。
红瑰郁郁怒华堂
白月皎皎坠前床
昔曾喜素影流淌
斯人朱砂之烈艳
乃厌前床俗稻粒
今望得辛辣昏芳
彼其极巅之终雪
况烦华堂有蚊血
君求复索而碌碌
妾伤君之不知足
萧景琰是个九尺男儿,常年只影形单,暗地里占据琅琊阁不公布的痴儿长情榜前茅。一生情路说坦荡坦荡,说坎坷坎坷,从没遇到过赋里描绘的那种境况。他生在帝王家,虽崇慕江湖上的快意恩仇爱恨纠葛,但也知身份在此,此生难成。就像景宁可以做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昼梦做到十七岁,碰到皇帝需要用她去联姻与和亲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屈服。享常人不能享之待遇,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代价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能否承受,愿不愿意承受,也是因人而异。只是他与萧景桓萧景宣不一样,他同他的母亲都没有那种野心,他放得下荣华富贵。他是可以为了什么人,放下一切的。
只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在罢了。
皇族血缘姻亲众多,他身边的长辈,并没给他留下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他见识到父皇独宠宸妃娘娘,可照样后宫佳丽三千,那些嫔妃要不倍受冷落之苦,要不争得头破血流。他的母亲,如同一株开在深宫里的青莲,安静过活,与说得上话的姐妹谈笑,濯手做糕点,煎药烹茶,怎么看也不是真正的幸福。
他以为宫墙之外会好些,可实际上,林帅与晋阳姑姑客客气气相敬如宾,谢玉与莅阳姑姑举案齐眉之下总有一股不和谐的暗流。常跟着他和林殊玩儿的言豫津,那孩子的父亲言国侯对妻子不管不问,冷漠疏远。又听闻一日,悬镜司首尊的夫人携儿愤然出走。这些种种,在他亲眼目睹了祁王兄的大婚之后,有所改观。他以为他所敬仰的皇长兄,一定和别人不一样。于是他也敢在和林殊结伴闹洞房的时候问,兄长一定娶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对吗?
改朝换代之后,萧景禹被史官诛心,说他一生清明,奈何败在太过于理想主义,只顾一味追求,不考虑现实是否做好了准备。可史官是看不到有这么一段,洞房内喜烛彤彤,新娘坐在床沿,头披红盖,娇羞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应该是眉眼弯弯。她安静地任由来宾嬉笑。祁王喝了点酒,面上红着,摆摆手接受众人的祝福,却在热闹中幼弟的这声轻问下猛得回神。周遭吵杂,他没有回答,萧景琰权当他没有听见,不再提起。
他见识到皇长兄与皇嫂琴瑟和鸣,好不和气。
林殊比萧景琰泼皮,小时候除了同他赌气,其余时候完全是有什么就非要说出来问个清楚才肯罢休的个性。那日小殊一个人躲在林府后院生闷气,萧景琰找到他,左思右想半天没想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位小祖宗。追问之下小殊才气鼓鼓地告诉他,我父帅这次从西京回来,母亲居然三日没跟他讲话。我去问为什么,母亲也不答我。我问,难道你不爱他吗?既然如此你当初又是为何嫁的他?
萧景琰一听瞪圆了眼,紧张道,小殊你怎么能这样同晋阳姑姑讲话?!
林殊挥挥手,满不在乎道,唉,又不是这样同我父帅讲话,你怕什么。我母亲她居然说,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像话吗?林殊问他。
萧景琰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那日祁王兄没回他的问题,答案莫约也是同样。
他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只是欣慰小殊不同,小殊与霓凰,一定不会是将就。因为小殊骄傲,小殊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寻找一个真正相爱的人的能力。
再后来,宸妃娘娘自绝于梁上,一匹白绫裹着出了宫。他又知晓原来母亲早年曾游历江湖,行医百姓,更衬托出原来她在宫中只是一只被囚禁的鸟。
他对爱人,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爱上一个人很辛苦,一个人的一生的份额就那么多,也没有心力再去装下第二个了。
要是以往,他见到这种诗,只会嗤之以鼻。但今时不同往日,今时今日,他还处于一种对梅长苏不知该怎么办的迷茫状态。
与夏江在朝堂上的最后一役,情势那么凶险,容不得半分差错,他一边为梅长苏辩护,一边留神观察梁帝和处于风暴中心的那位的表情,居然又回想起这首诗。他只庆幸,并第一次永恒地读懂了这首诗。世人皆有其各自的红玫瑰与白月光,他们在两者之间循环往复纠缠不清,被扎得满手鲜血或者沦落到月下痴狂,又有几人能寻得一人既是朱砂痣又是冰雪样?
那日武英殿之上,他得知梅长苏就是林殊,又惊又喜,只是瞬息的事,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他在梁帝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望了梅长苏——或者说,他的小殊——一眼,那双眸静默如水,似是真把夏江的话当无稽之谈。可若他真这么认为,那眼神里可少了十分的戏谑。所以萧景琰就是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甚至不需要再去向第二个人求证,一直以来,悬在他头顶要下不下的雨,脱了一只还剩一只将掉未掉的鞋,终于落了下来。那雨把他浑身湿透,醍醐灌顶,浇得只能发抖,狂喜地发抖,天地玄黄风云色变,一切晦暗了又明晰,世间万物不再重要。
他想,一直以来,他只是在等有个人能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仿佛是他等了一辈子的印证。
蔺晨曾质问梅长苏,若那靖王当真是你最好的朋友,对林殊知根知底,为何他能被蒙在鼓里整整两年?琅琊阁少阁主摇扇讥笑,乃至于身边所有人都接二连三的知道了真相,他却只还把你当梅长苏?
梅长苏也觉得有些好笑,但他是觉得蔺晨问得好笑。他说,我知道你对靖王印象不甚好,觉得他刻板,可景琰远非愚昧或盲目,他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都是我自己告知的身份。太奶奶与佛牙认人方式无理智可言。霓凰,那是因为她求证的时候,我承认了;静妃娘娘,她一向心细,又与我母亲私交慎密,其洞察力非常人能及。否则你看看,梁帝他还是我的舅舅,小时候抱过我,带我骑过马的舅舅,他认出我来了吗?景睿豫津呢?言候谢玉都不过以为我是祁王旧人。
说到底,我和当年那个林殊,有哪里像的呢?他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盯着自己张开的手掌,轻轻合上。
这你可问错人了,我也不知道当年的林殊怎么样。蔺晨嘴欠地接话。
你以为景琰没发现那些蛛丝马迹吗?他看到的比你们细致,可越是细致,越是难以拼凑出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他看到了真相,却活出一个谎言。
蔺晨不置可否,这怕是不合常理吧,梅大宗主,照你的说法,萧景琰可是世界上最愿意相信林殊没死的人,他应该把一切巧合往上推才是啊。
梅长苏安静片刻,蔺晨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那刻梅长苏身上带的悲伤确是汹涌。当他说出“景琰最不愿意看见的便是林殊成了我”时,眉甚至都没皱一下。
景琰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梅长苏瞒他的方式也与其他人不同,整整上了一个阶层。几次景琰一起疑心,梅长苏就用尽各种方法以打消他的念头,让他觉得自己是荒谬的,让他把对梅长苏的怀疑转移到对自己的身上。我不就是利用了他那点吗,梅长苏想,多年来无依无援,成为习惯的思念,刻入骨髓的孤独。
不管是梅长苏的瞒,还是萧景琰的盲,都是一种复杂的,诸多缘由绞合在一起的行为。没有那么单纯的,一句话就能说清的情,也没有那么高尚的,从不动摇的爱。
命运这东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在需要的时候信,在不需要的时候不信也好。萧景琰最最消沉,黯然无光的那些时候,没有想起命运。他一直相信弄人的不是造化,弄人的是人。他的不屈,他的反抗,像一羽离弦的流矢,都是向着箭靶去的。
老之将至,再把少时的务实抛后,生出几分不染沉疴、恍若悬在云端的旖旎幻梦。都说否极泰来,他们,尤其是小殊,历经了那么多磨难,克服了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难关,才把他推上了天下最高的至尊之位。这中间哪怕有一步不是这么走的,事情也许都会不一样。不要试图去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就这样否认掉的话,那个人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成了笑话。可是经年隔世,能不能换得一个不需要他们中任何一人操心的清平盛世?打一开始就是两个平凡的随处可见的庸辈,笑着把生离死别四个字当不切实际的河图天书。
多年以后,当萧景琰面对沉沉夜色里终军请缨的梅长苏,将会再度回想起那个他那送林殊出征的寻常清晨。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军人,并不总是一起行动。他送别过小殊很多次,也给小殊留下过几多背影。大多数是在城外那个破旧亭子,能多在一起一分钟是一分钟,少数会在城门之下,被将士催着赶紧上路。
那个清晨只是无数个金陵年岁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天气疏朗,草木疏黄,正值深秋,红红落叶铺了一地。
他们之间不曾许诺。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不守信用。
无非是,我说出我的安康期许,你应下,还以那种理所当然地,你何必说出口,我怎会不知的语气应下。
林殊那时跟他道别,没有一次是悲伤或决绝,他总是安静地告诉他,我要走了,从不说等我回来。萧景琰感到奇怪,那日便问了林殊,林殊大大咧咧地回答,你不知道,书上说,那些说了待我披荆斩棘荣光而归,打完这仗就告老还乡回来娶你的将士,大多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
萧景琰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哽得回不上话,故作忧心道,那你快别说了,应都别应我,赶紧走。
只是城墙之上的那一别,有所不同。不同在他从未送过梅长苏,不同在梅长苏许了诺。也许那就是命运的预兆。其实何谈征兆不征兆的,结局早已昭然若揭了。
当然,他说。
所以,当他回不来时,萧景琰也不能怪谁。
爱一生长不长,一生没过完之前,想起来都觉得长。真正爱完一生,在尽头回头望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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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附上题目《一生所爱》的歌词。
从前 现在 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 落叶 长埋尘土内
开始 终结 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 飘泊白云外
苦海 翻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亲 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情人 别后 永远再不来
无言 独坐 放眼尘世岸
鲜花 总会凋谢 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 隐约在白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