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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台]心肝

01

戏台上胭脂满面的旦角甩一甩长袖,别脸又转回来,摆出一个手朝左身朝右的姿势,尖细地念:“妾身于君为何?”

我是你的什么?

明台偷偷咽下一个哈欠,他才不喜欢这种儿女情长的戏。大姐撑着下颔,倒是听得认真,因为戏文中的对白露出娇憨的样子又显得很年轻了。大哥给自己倒茶,一杯又一杯。对面的阿诚哥坐得端正,跟棵小白杨似的。阿诚哥都来一年了,怎么还这么拘谨呀。明台跳下圆凳,猫着腰从桌子底下爬到明诚那儿去,明镜眼角余光瞥到明台不规矩,又看到阿诚弯腰从桌下拖起来一个抱着他小腿的团子,放在自己膝上,便也不去管了。

腿上坐着一个人,明诚被明台拽着衬衫前襟,背就微微弯了起来。明台抓住明诚目不斜视却伸过来试图把他身子扳转过去对着戏台的手,用自己的两只手包住它,顺着明诚的指节亵玩。明台几乎是埋在阿诚哥胸前,戏院里前嘈后杂,没有人注意明诚柔和的眼神和可以忽略不计的微笑。明诚的心跳,那么坚实,稳定,一步一个节拍,明台贴上去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02

后来明诚在不同地方学到很多称呼爱人的词汇,洋派的叫法,“蜜糖”“甜心”“猫咪”,软乎乎的、暖和和的、甜丝丝的,用这些美好的名词来代指所爱之人。或者是称呼婴儿般“宝贝”,直白的展露爱意的“亲爱的”。洋人对这些词似乎有些滥用,好像滥用就能掩埋一些虚情假意。词一旦滥用了,有需要的人难免会刻意去找个不同寻常、阈值更高的新字眼来表达。明诚心中就有一个需要他专门对待的分类,里面只盛着一个人。

明诚来到明家后开始补学读写,描述动物脏腑的几个字,因为都是身体上的部件,所以带月肉旁,胃肝脾肺肾……

他也学会在普通的叫法中隐藏爱意,“小少爷”,仆人都这么叫;“小祖宗”,催债的;因为比自己小,所以也可以直接叫名字,“明台”。他甚至可以在人后喊他“咱们家的小宝贝”,皱起眉头,装作家里有这么一个调皮捣蛋鬼很苦恼的样子。

但其实明诚在速成认字时,面对那一串长得都差不多的身体部件,其中两个组合成的一个词让他联想良多。一个没这么光鲜亮丽、甚至有点老里老气的词,心肝。

最适合明台于他。


这个词以前在弄堂里也听一些老女人用过,最好要配着西子——或者说东施?——般手捂胸口的动作。明诚听到,从未多想,正如生活中的很多词、很多事情,都是掠过河流的蜻蜓,在意识的湖面上点点而过。你会使用它、经过它,但你很少思考它。只有当你伸手擒住那只蜻蜓,才会发现昆虫的翅膀的纹理;只有当你握住石头,看清它原来是颗宝石或是一文不值,它才会停止永无止境的打水漂,真正沉进意识的湖底。

心肝,也是一个指代。可细想起来,比起蜜糖甜心,却多几分沉重血腥。大多数人用这个词时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明诚日后每每在心中把这个词和明台挂钩、用这个词表示明台,都会有一种沉甸甸的、下坠的感觉,胃在下坠,肠子绞起,就像饿。

心是最重要的。



03

大概童年的东西对人影响最深,童年习惯的改变也最难接受。多年以后,明台戴着老花眼镜儿在明诚睡意昏沉的头颅旁读一份报纸,里面提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当然,明台也只挑着自己看得懂的部分看,有个很有趣的例子,和老师上课一个小时很长,和喜欢的女孩子聊天一个小时很短。不论这到底是心的问题,还是时间本身的性质,明台总觉得自己六岁那年特别长。

一九二五,无甚特别。明诚十岁来到明家,明台与他互相影响、磨合、迁就。不要说阿诚哥对他如何如何纵容,小孩子一定会暗自较劲置气,阿诚哥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明台自认并非太有主见的一个人,小时候更是“纯洁得如白纸一样”——明诚调笑他说——他的生活多出了一个大活人,一个小哥哥!是以明台愿意不愿意,都为明诚改变了,还改变许多。明台好多习惯都是那时养成的:睡不着做噩梦不再跑去大姐房里,去找阿诚哥,阿诚哥为他留了门;饿了不要自己进厨房也不要吵阿娇,去找阿诚哥,阿诚哥为他下面条;阿诚哥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阿诚哥的……

拥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爱,他的童年确实比其他人久上许多,一再延长,不肯离开,死死赖在永无乡,任汽笛吹响。就算到了他很大的时候,明诚依然会用看孩子的目光注视他,大哥还会说他没有长大,但在大姐死后,他们终于认同他不再是小男孩儿了,不能再是小男孩儿了。

话说回来,等明台也到了法国,再次见到阿诚哥,穿着改了、发型变了、性子改了、心变了!总之就是变了,明台花了好久都没适应过来,最后还要明诚哄他跟他保证我没变。

明台终于承认自己的记忆是滞懈的,但他也有理。“就按照教书先生——你们这些学经济的,最喜欢用的的分数、小数、百分比来说罢,你来明家的第一年,参与了我生命的六分之一,第二年,七分之二,第三年,八分之三。到第六年,我认识你的时间已经比不认识你的时间长了!阿诚哥,你今年是不是二十岁了,那也要恭喜你呀,你有我陪的日子超过你生命的一半啦!”

明诚听着他算,宠溺地看着明台,他的心肝。

明台还在喋喋不休,“你知道的吧,你我越大,你我未相遇时间占的百分比就越小。到你一百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度过了你生命的百分之九十一了!阿诚哥,你微积分比我熟练,你算一算怎样的极限,才能等于一呢?”

明台话一讲快,知识就忘光光,在我们有尽的生命中,永远也到不了一,可用上无穷的概念,似乎又可以达成了,而永远与无穷,不正是相似的吗?明诚胡思乱想,想到一百岁的自己和九十六岁的明台——

“这是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确实是挺浪漫的。



04

毒蝎和青瓷针锋相对,明诚急切地说:“明台,你不懂,我甘愿为你死——”

“——如果生在和平年代,对吧?”明台讥讽地打断他,言下之意国难当头我懂我们都不能随心而为,心里却想,可我不要你为我死。

明诚要爱他到什么地步,才会那么顺口地用死来当注解?那想必是比血厚重,比长眠绝望,比洒进骨灰的海底还深的感情。

明台突然就不想跟明诚吵了,吵不出结果的争吵存在的价值在此刻无限接近于零。他问:“所以你心里到底怎么叫我?”


“心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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